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幸福都是在人脸上看得见的。

    余满本来对在县里的书院教书这件事感到忐忑，但教了几个月，发现并不困难。

    他从小就颇有些孩子缘，再调皮的孩子都对他有几分喜欢。

    书院教学，最难的不是那些要考功名的，最难的反而是家中有些积蓄，送来或开蒙，或考童生的那些年纪小一些的。

    要考秀才，或年纪大一些的人，他们自己有自控的能力，在知识方面也是一点就通。

    但年龄小的不一样，他们有的根本不是自己要来念书的，是家里人寄予了期望硬送进来的，童子罢了，有玩心才正常，是以夫子很难管教他们。

    原先让余天两兄弟去教这样的学生的时候，院长是不抱什么特别高的期待的，这群孩子，连乖乖坐着都不肯。

    但是某天他去班外查看，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里面的喧闹声，等走进了，甚至能听到稚嫩整齐的念字声。

    这不由得让他更好奇，余家两兄弟莫不是拿戒尺打了这些孩子？

    院长这时候也忘了他早就交代过余天余满不能教训孩子的事了，在他心里，没动手这些孩子怎么会这么乖？

    可这些孩子能被送来上学，家里都是有点积蓄的，可教训不得啊！

    正这样想着，他不觉就走进了。

    探头一看，瞬间傻了眼。

    只见四排小桌椅被推开到靠墙出，室内中间空出一块平地，只留了两张拼接起来的桌子。

    那余家的哥儿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正认真的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zhiyan，纸鸢，就是风筝，你们都喜欢什么样子的风筝呢？”

    余满这话一出，旁边围着的一圈拿着书本的孩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但奇怪的是，他们不是乱哄哄的一通说，而是一个一个的。

    “夫子，我喜欢燕子风筝！燕子风筝颜色最好看！”

    “夫子，金鱼风筝才是最好看的！”

    “夫子，他们说的都不对，我爹爹给我做的老虎风筝才是最漂亮的！”

    “夫子，蝴蝶风筝最漂亮对不对？！”

    “夫子……”

    “夫子……”

    院长在门口看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这，这还是他们院里最难管教的孩子吗？

    余满听完他们说的点点头：“你们说的每一个风筝都是最好看的，而且如果你们有乖乖上绘画课的话，你们还可以把自己最喜欢的风筝画出来。”

    这些孩子一听就觉得有道理。

    “那我一定会好好上绘画课的！”

    “我我！我也会！夫子，我一定会画的比虎子画的还好看的！”

    “我才是，夫子，上次绘画课，我还被夸了！”

    “夫子……”

    余满一碗水端平，严谨的夸了每个孩子，最后又绕回来，点了点书上的字：“刚刚说了这么多，谁还记得这两个字念什么呀？”

    “我记得夫子！zhiyan，纸鸢！”

    “我也记得！”

    这下不记得的都讪讪低下了头，拿着笔着重在这个词下面画了一笔，在心里又默念了好几遍，告诉自己下次一定会记得。

    “现在记不住也没有关系的，不代表你们没有认真听讲对不对，夫子明日还会继续考你们，明日答出来了，一样是聪明的孩子。”

    于是那些刚被打击了信心的孩子就又信心满满了。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余满教了整整一页的字，即使提起问来还是有些生涩，但孩子们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就是余夫子的诗词课了，一会儿在余夫子的诗里，还能见到刚刚教过的字，看看你们能发现几个。”

    余满和余天的课都是挨着的，一开始小孩子两个都叫余夫子，不好区分，后来渐渐的，就管余满叫夫子，余天叫余夫子了。

    因着这件事，余天还打趣道，“我们满满果然招孩子喜欢，同样的课时，他们还是更喜欢你一点。”

    一听还可以玩文字捉迷藏，这些孩子都举起了小手：“夫子，谷子肯定是找的最全的！”

    “才不是，夫子，我才是可以找的最全的。”

    下课了，孩子们这会儿可以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余满耳边说话了。

    余满把教学书收好，一个个应他们。

    “夫子，下节课轮到抱我啦。”

    余满站起身，摸摸他的头：“放心吧，夫子记住了。”

    他一转身，才发现院长站在门口，他没惊讶，反倒是孩子们吓了一跳。

    “夫子，这个爷爷是谁啊？”

    “虎子，我好像见过他，好熟悉呀。”

    余满笑道：“快跟院长爷爷问好。”

    孩子们才反应过来，生涩的拱手作揖，问院长爷爷的好。

    院长在这教了大半辈子书，这会儿竟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些调皮捣蛋，让人又爱又恨的孩子，何时像今天这么听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