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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响了一下,有张脸出现在光线里。“出来吧,有人要见你。”那人大声说,还向床上的廉大香招招手。他认出来,就是这老表中午教他怎么用剖开的胡饼夹香菜和熏肉吃的。

    他笑嘻嘻地起身:“怎么,又有好吃的?”这两天常有人来找他聊天,一来就带酒菜肉食,边吃边聊,关于江山军、杨家父子、他们怎么招募兵员等等。

    “嘿你这厮,当俘虏还吃上瘾了!”那个镇抚兵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不怕把自己吃成球么?还是你们那边连将军都吃不饱啊?”

    廉大香有点不好意思,说实不相瞒,吃饱倒不是难事,关键没这么多花样。

    “你们这里每次来的人带的菜都不一样,连鱼都没做重样过。难道你们把谁家酒楼的掌柜抓来了?”他边走边问那镇抚。

    镇抚官一嘁:“我们青衫队才不会和你们似的乱抓人,咱们有军法,叫做《三大军纪八项注意,哪个违反了轻则军棍、罚去辅兵队劳作,重则赶出去终生不许录用!”

    “这么严?”廉大香有点不信。他走着走着忽然站住了,看看自己又回头瞧瞧那间牢房。

    “咦,怎么不走了?”镇抚听到后面没动静,忙回头,见他在原地发怔,催促道:“快走啊,旅正还等着你呐!”

    “咱们就这么走?”廉大香伸出手:“你是不是该给我戴个枷,或者最少拿绳索绑着些啊?不然你们将军见我这样,难道不会对你发怒?”

    “我说你这人好磨叽,需要绑的话我还用你提醒么?

    刚说过有军纪,里头有一项就是不许虐待俘虏,除非你罪大恶极手上有血债和青衫队做死对头的,像那银陀还敢回来找死,这次爵爷定饶不得他!

    快走、快走,若去得迟了我倒铁定要挨骂的!”说着镇抚拉起他便走,口里道:

    “该不该上枷锁不是你这俘虏该管的事,操心你自己八,别想那没用的!”

    说着拉他穿过院子进了个堂院,路上遇到的有和他打招呼,有憋着笑让路的,都是青色衣裤、包头、革带、斜挎包的青衫军。

    “报告,一枝香、廉大香带到!”镇抚在门外大声说。

    门口两个圆盾挎刀的护兵听了立即好奇地看过来,廉大香转着脑袋看看这院子里也就四、五个警戒的样子,心里犹豫要不要杀开一条血路闯出去。

    “让他进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道。

    镇抚轻轻推了他后背下,朝屋里努努嘴,廉大香才明白是在说自己。他吸口气,迈步上台阶走进去。一看这屋里有四个人。

    一人在看地图,一个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正看自己,目光冷峻,还有两个人正在下首的椅子上悄悄耳语。

    他上前一步朝那看自己、颇有威势的汉子拱手:“一枝香见过当家的,敢问当家的江湖上如何称呼?”

    他这句话一出,那耳语的两人都憋不住乐,有个人冲门外喊:“喂,怎么搞的?你就这样做镇抚呀?怎的连称呼规矩都不嘱咐他?”

    门外那镇抚苦笑抱拳道:“诶,刚才别的话题一打岔给茬过去了,韩营副您多包涵!”

    “算啦。”那威严的汉子挥了下手,吐字清晰地说:“我不是旅正,也不是什么当家的,更没什么江湖名号!我姓董。”

    “愣着干什么,快给百户大人行礼!”

    “刘祈,莫要胡说!”董候用瞪了刘祈一眼,后者笑着吐了下舌头缩进韩四(韩劲国)背后。

    “廉大香,你可以呀!”地图前那人背着手转过身,走到主位上撩衣坐下,椅子被他魁梧的身躯占得满满地,发出“吱”的声惨叫。

    “五百人夺金溪,三十壮士夜夺进贤南门。打得不!最难得是带着群土匪,却这么多天没杀百姓一人,没强乡绅一家。你怎么做到的?说说,我很好奇!”

    “你是……哪位?”廉大香已经认了一个人,所以这回放小心了。

    “在下,青衫队临编旅旅正余干顾大是也,有个不太雅的名号叫‘一窝蜂’。”刘祈又“哧”地笑声,顾大白了他一眼。

    “顾将军,失礼、失礼。唉,其实也没啥妙招。

    好在知县那厮没逃得了,从他花园里挖到两只大箱子,一只放珠宝,一只放现银和银票,核算下来值八千多两银子。”廉大香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你是说,这几天就是用这笔钱打发那些家伙的?”

    “可不是。”廉大香点点头:“我刚占了城,要凭这地方挡住南昌府的兵,那就不能纵火抢劫,否则失了人心,将来如何守得住?”

    “可是我们找了半天,怎么只剩下一千两了?”顾大提高声调问。

    廉大香莫名其妙,原来把我提来竟是为的要追这笔银子?青衫队名气不小,看来也不过如此!他鄙夷地哼了声,说:

    “某虽不识得几个字,但礼义廉耻还是懂的,这几个钱不至于让一枝香动心!

    某要不是因为钱财即将用光,着急今后压不住??????????????????这伙乌合之众,怎会昏了头相信那个什么大白雁的鬼话!结果打劫不成,连自己也做了阶下囚,真真羞煞人也!

    尔等也不必追问,银钱用了便是用了。那进贤的酒场、赌场、勾栏若是去抄一抄,兴许收获不少,若要从廉某身上找……嘿嘿,我如今只这条命,旁的皆!”

    “嘿,好嘴硬!”顾大将桌子一拍叫了声:“既然如此,留你何用?左右,与我推出去斩了!”

    “遵命!”韩、刘两个便跳起来去捉住廉大香胳膊。往外架了便走。

    “且住!”二人听了对视一眼,又将廉大香带回来。顾大打量他,问:“你不跪下求饶,或者磕头喊冤么?”

    “廉某被擒于两军阵前,凭什么求饶?至于将军说的冤枉二字,我更不知冤在何处?”

    顾大将嘴吧嗒了两下,指着韩、刘两个道:“我听说你两柄铁锤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俩武艺都稀松平常,你打倒他们就能逃出去。”

    “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两个一抓我胳膊,廉某就晓得了。”

    “那为何不逃?”

    “廉某若要逃早就没影了,那房门一脚就能踢破,你们又不曾上枷锁、铁链,甚至有酒有肉也没饿着,这一路走来连根绳子也不用。我还纳闷呢,将军就不怕我跑了?”

    顾大眨眨眼:“所谓,跑了以后再抓回来便是。”

    “你就这么放心、这么肯定?下次要是被抓的是你咋办?”

    “凉拌!”顾大一乐:“就算下次轮到我被抓,可下下次你还是被青衫队抓,反正逃不掉的!这就是爵爷常说的‘多行不义……怎么说来的?”他看向刘祈。

    “不行不义必自毙!”

    “对,就是这话!爵爷还说了,天下大势求稳、求安,跟着江山军造反不过是喧嚣一时,一旦戏码演完,那粉墨登场的就该下去卸妆了!嘿,大人说话就是精辟!”

    顾大说着拍起手来,然后用下巴点下廉大香:“那么你怎么想,这话是对,是呢?”

    廉大香愕然,这么转眼间,对方话题就成自己是否投降了?他抬头看看顾大:“敢问大人官居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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