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罗兰新历二百一十九年六月,淞轩亚辰市。
一
“荀朗,平日在公司里,我没少照顾你吧。”
“我知道你多少对我有些不满,对公司的发展有自己的见解,可你不能叫孩子替你撒气啊。如今你儿子在学校不仅打了我家万鹏,还烧伤了他的手臂,你看——”
“老板,实在抱歉,令公子的医药费下属负全责,为了弥补犬子的过错,我自愿为公司加一个月的班,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犬子计较。那小子早就不想在学校混了,我迟早——”
“嗯,你也知道啊。我看你也不想混了,你这两个月的工资作医药费抵了,你立刻给我滚蛋!”
“老板,您说笑呢——”
“我知道你儿子是洛塔昆兰,你最好小心一点。”
荀朗悻悻地关上办公室门,在一众同事的嘲讽声中走向工位。
“哟,这不荀朗吗,卷铺盖走人了?”
“你对公司未来规划的宏图大志还未实现呢!”
“难不成荀总要另起炉灶大干一场了?”
“哼,如此卑劣之人,竟对老板的孩子下手,活该!”
“明眼人都看着呢,荀朗,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少干些好。”
……
二
回到家中,荀朗·桑比申禾刚想喝口水缓缓气,余光透过门缝瞥见卧室书桌前的荀逸风,怒火直上,冲开房门,一把拎起荀逸风的背衣领,朝衣柜甩去。
“你他娘的活腻了是吧!在学校瞎闹就算了,还闹到老子公司去,现在老子丢了工作,你满意了!”荀逸风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荀朗一脚踹在他腹部,他跌了回去。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成天给我找麻烦,要不是你妈拦着,我早把你扔出去喂狗了!”
荀逸风试图推开荀朗,“是那小子先抢我的笔的!”
荀朗额头上的青筋暴现,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钢笔,扔在书桌上,“这笔哪儿来的!你从哪里偷来的!”
“这不是偷的,是我买的!”
荀朗抓住荀逸风的头发,将他从地面提至眼前,“行啊,跟老子撒谎是吧?你买的,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
“打架、骗人、偷东西,这就是你上学学到的?”他抓起椅子上的书包朝荀逸风砸去,四散的书本掩盖了向墙角跌去的少年的身躯。少年的脑袋磕着床头柜角,他无力地倒了下去。
“如果老子辛辛苦苦赚的钱送你去读书全打水漂的话,这些东西应该能好好教育你。”荀朗将由洛塔昆兰症患者防控中心买来的力量限制环拴在少年手上,并将限制环扣在另一端拴在床下的铁链上。
这限制环能检测佩戴者异常的心率与体内异常能量波动,并与数据库中洛塔昆兰症发病状况进行比对,当患者心率和体内异常能量波动达到激发值时,便以“适当”的电流穿过患者的身体以制止患者的不当行为。
荀朗拿起少年面前的书,“我和你妈不指望你能回报给我们什么,所以也请你别给我们添麻烦,现在我是在尽我的法定责任养你。十七岁以后,你滚出去,自生自灭。”(沃罗兰法定成年年龄为17周岁,届时洛塔昆兰症患者将开始受到国家相关机关“约束”。)
说罢,他将书扔回荀逸风脸上,起身准备出去,“待会儿你叔伯婶婶们要过来,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家里的,所以如果你敢弄出什么声响打扰到他们的话,你知道会受什么惩罚。”荀朗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出了房间。
荀逸风从书堆中爬起来,忙着擦干书面上的泪水——他不想老师目睹如此奇怪的痕迹再后对他大发雷霆。他将书叠放在床头柜旁,展开练习册,试图在数形的往复中藏匿现实无源无踪的痛楚。当他的腹部贴近床头柜角时,一阵疼痛穿透他的躯体,他笑了,泪水顺着嘴角划至舌尖,他品味着人间“最后”的风味。
“我还能奢求他们什么呢,我犯下的错已经够多了……他们什么都没错,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既然人终有末,不如在那日来到之前让他好好对我发泄……随便选一种死法吧……”他拽着锁链,想着它断裂之时,亚辰市的某处河湾或高楼前,行经者如何为这世上又少了一“只”洛塔昆兰症患者欢呼雀跃。
半小时后,屋子的大门第一次被推开。
“呀,荀朗,听小颜说你因为那小子被公司开除了?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要我说啊,你和小颜都还年轻,干脆把这个送走,再生一个得了。”
“对啊,这种废物能有什么未来!还耽误了你!”
“大嫂、大哥、杨姐,进来坐吧,待会儿颜愔回来了,我们一起下去吃饭。”
“昨天同事给了我几张星夜湖游船的票子,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去看看……”
荀逸风听着房门外如是的讽刺言语散去时,已将数学作业做完。他已经耳闻此番侮辱六年之久,如今他思索的,是未来停课的这个星期里自己落下的功课如何补齐——季枫同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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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吝赐教吗?
当他翻开政治背诵资料时,屋子的大门第二次被推开。
“荀叔叔,打扰了。”林语诺道,“这个周末也麻烦在您家寄住一下了。”
“荀朗,这位是?”
“啊,”荀朗从厨房拿了瓜果,放在茶几上,“他是荀逸——颜愔老家邻居的孩子,林语诺·瑟鼓欣其,洛永明·伊詹彼亚的孙子。”
“哦,天哪,”那位被荀朗称作大嫂的女人道,“这就是百谷国窖的创始人、蒙蒂亚斯安迈拉错大学教授洛永明先生的孙子?桑比申禾是修了多大的福分迎来此等贵客!”
“阿姨过奖了……”
“那废物和林同学共处一室简直是对林同学的侮辱!”
林语诺尴尬地笑了笑,朝客厅里的各位问好,满获一番赞誉后,抱着满怀的珍果零食,进了房间。
六月初的炎阳束缚了恣情流淌的凉风,遥见楼宇间似曳非曳的荫,凝固行者寥寥的踪迹。它俯瞰人间,俯瞰庭下鲜有起落的鸟雀,将屋舍的影长投江岸。
他将怀中的物品置于飘窗台上,在面窗而设的书桌前坐下,看见了那只伤痕累累的钢笔。他察觉到房间中异于他频率的呼吸声,回头,那蜷缩于床头柜与衣柜间角落的少年正盯着他。
他拿起笔,“这就是,你拿我的钱做的事?”
“我没钱还你,你随便想个其他的方法让我补偿吧。”荀逸风将视线移回资料。
“你什么意思?”
“就这样。”荀逸风有些不耐烦。
林语诺将笔扔向他,击落他手中的资料,他将纸张往床头柜上一摁,朝林语诺扑去。
“我——我要是不帮你去买东西,能摊上这事儿?姓林的,别不识好歹,你以为自己和朱万鹏有什么分别?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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