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倘若它不存在。生者又该如何去触碰死者呢?”

        他在怀念着什么。

        那是安城树理唯一的想法——他想念着某位她并不认识的朋友……也有可能是恋人。

        那一定是一位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人。

        所以他才会出现那种温柔又易碎,令人心酸的表情。

        安城树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捏着手中的炭笔,抿着唇呆在原地什么都不知道做。

        她不是很会安慰人。她有时候连自己都安慰不住。

        她并不知道乔鲁诺的过去,贸然的上前安慰指不定会适得其反。

        安城树理脑子充满着一万个“怎么办”,她心中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表面上又是一副纠结的表情。

        最后,她选择了站起来,“乔鲁诺·乔巴拿。”

        这是安城树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郑重又小心翼翼。

        这不算亲密的称呼吸引了乔鲁诺的视线。

        而安城树理在他看过来后又坐下,随后干巴巴地开口:“我教你画画吧。”

        “……”

        噗!——也不知道是她转移他注意力的方式太过于生硬,还是她站起来郑重念他名字又怂的不行坐回去的动作娱乐到了他。

        乔鲁诺那一瞬间差点没憋住。

        乔鲁诺,不能这样。他在心里警告自己,眼前这位是你的女性友人,不可以因为这点事笑她——她会恼羞成怒的。

        动作能忍住,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他用手挡住自己的嘴角,看着懊恼不已的少女羞红的耳廓,眼里的笑意又一次加深。

        “好啊。”他终于开口,放下了挡住唇角的手,只不过眼里的笑意依旧,“树理教我。”

        乔鲁诺·乔巴拿讨厌死了!

        安城树理恼羞成怒,凶巴巴地对着他开口:“不教了!”

        那模样太软了。

        就像是幼猫对着你挥爪子,张牙舞爪的,还张开嘴想要露出獠牙,却没想到给别人看到了乳牙。

        乔鲁诺这么想,还想要说些什么,就感受到什么,抬起头,一滴雨猝不及防地亲吻了他的眉骨。

        “下雨了。”

        不知道两人谁先开的口,原本的气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打断。

        安城树理连忙低下头收拾起自己的画具,乔鲁诺也跟着一起。

        他的东西少,三两下就收拾完了。旁边的安城树理就有些狼狈。

        现在雨势还不大,只有偶尔几个小水珠落下,乔鲁诺看着安城树理的画具,“我去把车开过来。”

        安城树理点头,手上动作没有慢下来的收拾着画具。

        等到两人将一切收拾完毕,坐进车内的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砸的车厢都发出了“哐哐”的声音。

        安城树理透过车窗看着眼前能见度极低的窗外,“下雨了啊。”

        “知道剧组为什么要转场摩洛哥吗?”

        安城树理看了他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两个人之前提到的电影内容。

        她摇了摇头,等着乔鲁诺接下来的话。

        “因为西西里的冬季多雨。”他按下雨刷,车内突然安静下来。

        安城树理有些担忧,“这个雨会下多久?”

        “不会太久。”乔鲁诺趴在方向盘,用手掌托着脸,“老天爷倒一下豆子,就不倒了。”

        安城树理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雨。车厢内的空间狭小,小型车的座位,主驾和副驾挨得近。

        车外的倾盆大雨也无法冷却车内悄然升起的暧昧温度。

        安城树理看着趴在方向盘上的乔鲁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男孩子的脸,但是能看到男孩子束好的金色辫子和柔软的耳朵。

        色彩里有光源色这一说,所以乔鲁诺的耳朵此刻染上了一些金,还参杂着不易察觉的桔。

        安城树理吞了吞口水,在乔鲁诺支起身子的时候立马扭头。

        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却没想到直直对上了一双碧色的眼。

        偷瞄被抓的安城树理做贼心虚,在乔鲁诺问出“看什么呢?”的时候坦白从宽。

        “在看你的耳朵。”

        耳朵?乔鲁诺突然就想到学校美术教室那些耳朵的素描模型。

        “……这是什么美术病么?”

        “嗯,是的,你的耳朵很好看,让我忍不住想起模型。”

        不管他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他装的,安城树理都顺着这个话接着说下去。

        “说起耳朵,我的耳朵能塞进去哦。”

        “?!”

        “要看么?”

        “要!”

        她回答的果断,他也没什么扭捏,微微低下头,抬起手开始了他的表演。

        安城树理盯着他的动作,惊讶的表情从一开始到耳朵自动复原了都没有改变过。他看着安城树理的表情,问道,“感觉怎么样?”

        “好像好软的样子……”她盯着他的侧颈,说话不过脑子,“可以摸一下么?”

        ——原本车内的温热都被这句话激了起来。安城树理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浑话后,想要开口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车外的雨依旧在下,冲刷着整个世界,降低着世界一切的热度,唯独车内的气温越攀越高,安城树理呼吸由轻变重,她紧张又懊恼——

        “雨小了。”

        气温停止攀升。

        就像是将烧热的铁放入冰水中,安城树理也因为这三个字冷静下来,她飞快地点头,露出笑容,“可以走了呢!”

        随后引擎声响起,安城树理看向窗外松了口气——还有点小失落。

        -

        两个人来到酒店的时候,雨已经从倾盆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那怕还没有停,安城树理也能无所谓了的顶着这点小雨把画袋背了出来。

        乔鲁诺之前就打电话预约好了酒店,还在米斯达的建议下把原本订好的两间套房给取消,换成了最最普通的大床房。

        乔鲁诺顶着服务生“这人真是正人君子啊”的表情,将房卡交给了安城树理,并告诉她自己就在隔壁,有事就大声喊叫,他能够听得见。

        安城树理点头,将房费钱给了乔鲁诺,就回了房间。

        按照乔鲁诺的计划,两个人会在石墓群呆到晚饭时间,然后两人回市区吃饭休息。

        但是因为这场雨,两个人不得不改变计划,在酒店里呆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雨天让人倦怠,安城树理在洗完澡陷入大床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天再也不想出门了。

        乔鲁诺似乎能想她所想,在她有不想出门的想法的下一秒,乔鲁诺就用酒店电话打了过来,告诉安城树理,他已经安排酒店的服务人员将晚餐送上来。

        安城树理道了谢,打开电视缩在被子里等着晚餐时间,等到吃完后,又爬上了床沉沉的睡去。

        -

        是奥尔蒂贾岛大教堂广场。

        那是她看过去的地方。

        女人站在窗前——她的房间位置很高,是最高的那一层楼。

        她就这么站在窗前,无喜无悲的注视这路上往来的人群。

        “在看什么呢?”男人亲昵的叫着她的名字,玫红色的发上有点点草绿,他走到她身边掐住了她的下巴。

        “我怪不喜欢你这副无喜无悲的表情……啊看起来就像是令人作呕的玛利亚。”

        男人森绿色的眼顶着她如同死水一样的眼,失去兴趣一般甩开手。

        “送你过来的人说——你会弹琴,还会画画。可你在我身边都呆了三个月了,我也没看到你画一幅画,或者弹一首曲子。”

        “那个叫波什么的部下说,你喜欢那部电影我才带你来锡拉库扎的。怎么?大教堂广场不好看?”

        他说完拿过身边的雪茄烟,剪掉头部,衔在口中,“去弹首曲子,不然我就把你丢到酒店大堂里——让你和经历下玛莲娜经历过的事。”

        女人这才有了些许反应,她颤抖着站起来,她的脖颈上有啃咬的痕迹,手腕处有些一圈青紫。

        她走到钢琴边,断断续续地将一首曲子弹了出来。

        “……”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冬天了。要不要去摩洛哥?”

        -

        安城树理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未亮,她看了一眼闹钟,早上六点。

        她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路面没有人来人往,于是她转过去走进浴室洗漱。

        期间她还打了个留言电话给乔鲁诺,告诉她她下楼去酒店餐厅吃早餐,并且会一直在那里等他。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在餐厅遇到了乔鲁诺。她站在三楼的楼梯看着二楼的餐厅位置——那头金发过于明显,一眼就能看到,她正打算迈出脚步朝他走去,就听到脑袋顶上传来了什么动静,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到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掉下来,硬生生地砸在她的脚边。

        安城树理后退一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却发现天花板一切正常,别说洞了,连个裂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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