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摇晃，夜迢春悄，金阑玉楼，胡笳轻得像是从远远的城池外吹来。

    玉色的酒水反照着他们的脸，神情迥异，各怀心事。

    裴容宁答得很自然：“倒是不疼的，许是叫别的咬了。”

    “阿兄胡说。”裴玉照心虚极了，却理所当然地反驳他，“都肿起来了，肯定是蜱子，说不准，它还扎在肉里面呢，别不当一回事。”

    最终是李却差人去请太医，又叫人把她送回公主院。

    裴玉照没大睡好。

    她和阿兄吵口的时候，沈见徵就在，加上方才的事情，他猜到了多少？

    太子那般看着她，又是知道了多少？

    不过，她很快就来不及烦心这个了。

    意寒告诉她，五公主因为前几日扮成侍从跟着吴王去春猎，叫吴王出卖了，至今还在禁足。陛下有令，除去上晨功，她不许踏出寝室一步。

    可她们早约定好了，两日后皇家祭告先祖，正好溜到清凉山上探望寿宜公主。

    裴玉照从来不是爽约的人，要不是五公主在那日早上被提前释放了出来，她必要和她算一算账。

    天阴阴的青黄一片，她们两个扮成小公子的模样，一人一匹马，五公主正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那里就是我的了？都是陛下的孩子，五哥哥不时打猎，那些御史没日没夜地上折子，堆起来得有我高啦，陛下耳提面命，阿娘循循善诱，他还不是不知悔改。我就溜出来一次，立即被狠罚了，到底不公平。”

    “谁管你去不去玩呢，只是偏挑这个时候，可见没把我和小姨放心上。”

    “还不是月奴，我才知道她弟弟死了有一年。”五公主唉了一声，“她那身子，一个人怎么好生活。嗳，我是要给她送点银钱东西去，才不是贪玩。说来奇怪，她那农屋里有响声，分明在家的，凭我叫得脸红了都不开门。”

    五公主这一回哑巴亏算什么，裴玉照也不是铁石心肠，同样担心月奴的生活，这年溜出来找了她不下十次，翻山越岭得白辛苦，那回不是吃了闭门羹。

    她心里默默地恼这人。

    哦，怀了男人的孩子，连她们这些朋友都不要了。

    一年以来，裴玉照蒙在鼓里，这下总算知道缘由，却永远不想理会她了。

    也没打算出卖她。

    五公主仍在猜想：“诶，瑟瑟你说，她会不会是怕功不受禄，才死活不见我们。你忘啦，她小时候救了你的命，你哥哥给她那许多的黄金财宝，她愣是只拿了一点支持生活的钱。”

    裴玉照怔了怔，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道：“好了，你只往清凉寺上去，我问问秋娘她还住不住在山脚下，晚点就来。”

    五公主哦了一声，提着缰绳调转马头，又被她拿鞭子戳了一下手。

    “不许骑快马，才下过雨地滑，仔细摔了。”

    裴玉照和她分头行动，穿过湿滑的街巷，到小酒馆里找秋娘。

    才拴好马进去，就听见了沈见徵恼意十足的叫嚷，

    “快把东西还我！”

    他身边坐着两个公子哥打扮的人，一块发黄的破玉，叫他们拿在手里扔来扔去。沈见徵似乎忍受不了这种亵渎，站起来去抢，却被他们轮番拦住手。

    “诶，你把这碗酒吃了，小爷就考虑考虑。”

    沈见徵如实回答：“我不会吃酒。”

    他们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田舍汉说自己不会吃酒，三郎见过吗？诶，你这东西，少打量着蒙我们，你们乡巴佬不是连生了虫的酒都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