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想说的委婉一些：“你爸爸去了天上，做星星……”

    小猫摇摇头，这一刻她仿佛一夜之间成长起来：“那是童话，这座城没有童话，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在睡一个很长的觉，不会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更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路边的小花……”

    “因为这是极恶之都，没有星星，也没有小花。”

    “姐姐，我生来就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是爸爸救下了我，但我不希望爸爸来救我。”

    “……爸爸。”小猫越说越想哭，泪水再也忍不住，珍珠续续弹弹落下，“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给我缝布娃娃，呜呜，会会给我讲故事，还会，呜呜呜呜……”

    再也忍不住，小猫嚎啕大哭，此刻她也许终于明白了今后只剩她一个人了。

    救自己的爸爸，给自己缝布娃娃的爸爸，讲睡前故事的爸爸，给她买蛋白糖果棒的爸爸……他一言不发地走了，他把一切都带走了，好像唯独忘记了她，他的女儿，小猫。

    ……

    于霖玲打开房门，先看了一眼大哭的小猫，再看到拿着纸巾给她擦泪的苏伊。

    “走了。”

    苏伊抬头与于霖玲对视，很快，苏伊慢慢起身，就要跟着离开。

    刚跨出去半只脚，苏伊的卫衣下摆被轻轻地拉住。

    小猫不肯松手：“爸爸说，跟着你，我能活。”

    于霖玲暗暗翻了个白眼，讥讽道：“这算不算道德绑架？”

    苏伊淡淡地说：“跟着我，你更活不了。你知道我在赏金塔的悬赏有多少吗？我一个人活过十八岁就已经是拜天拜地拜菩萨了，拖着你一个小孩，上赶着给阎王冲业绩呢。”

    小猫听着苏伊的一番话，头越瞒越低却话可说，她近乎恳求说：“请等我一下，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爸爸说过一定要让你看到这个。”

    不等苏伊拒绝，小猫飞快跑进屋里翻找什么，然后跑出来将东西递给苏伊。

    这是一本……日记，是王宾本人的日记。

    苏伊大概翻阅一遍，从中挑出几篇片段。

    “新历95年11月2日……架不住好友的请求，我只好前往第六区……我在第六区偶然撞破一伙人贩子，我不认识他们……有一个小女孩才四岁，她站在路边，人贩子将她直接抱走了……我被好友警告过不要插手第六区的任何事情，尤其是其他区认为的违法犯罪，在这里都是正常的……我最后还是选择买下小女孩，她有一双漂亮的异瞳，就像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可是小女孩是送给上三区权贵的宠物，我被打个半死……”

    “临死前我恍惚看见一个女人，她说，你想要力量吗？”

    “我不记得我当然具体说了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接着她说，与我缔结契约吧……”

    “我只记得我说的一句话，以死约之名，以葬阴之契……”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恍惚间醒来，我的伤全好了，这简直难以置信，我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我喃喃自语，说出了，死约两字，我的心脏突然剧痛，耳边传来一句话，永远不要妄想说出契约之名，否则，我会剜去你的心脏，这是反噬……”

    “新历99年……我的心脏越来越痛，我已经快要死了，这是代价，我知道，我知道……”

    “新历100年12月11日……火炉来了一个叫蓝鸢尾的女孩，她应该是地上的，我在火炉见过几个，但没有一个像她一样打生死擂，还一口气打七场的……”

    “蓝鸢尾没有杀我，可她之前已经杀了两个对手，我不明白……明大少爷，明家人，她救了我……”

    “伤口不见好，我知道，这是最后了……”

    “新历100年12月16日，我的最后了，我说出来了，反噬也要来了，我不曾畏惧恐惧与死亡，囚禁我一生的兽笼，我终于可以挣脱锁链，肆意奔向我最年少时的太阳。人之极恶一生，临死却放不下孩子，我不算个恶人吧，哈哈。听极恶之都的老一辈都说，城市里的人死了，灵魂会回归地上，曾经的故土指引他们拥抱最后真正的太阳。”

    “所以，我要去见太阳啦，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