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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适合,你适合得很。”冯凯立即想到老丈人坐在全局大会主席台上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说。
    “我要是适合,就应该和你一起去学侦查了,结果去学什么痕检,我都不知道痕检是什么。”顾红星重新低下头,垂着眼帘。
    原来这家伙是以为自己被分去边缘专业了,他可不知道,中国刑警学院可是以痕检专业著称的。到二十一世纪,全国最著名的痕检专家,多多少少都和刑警学院有着某种关系。看来,顾红星是以为因为自己瘦弱的体格,被分班老师看不起了,所以被“发配边疆”了。而他自己又因为严重缺乏自信,而不敢当着老师的面提出来,只能把这个心事装在了心里。
    冯凯心里觉得好笑,于是准备戏弄一下顾红星,故意装作同情的模样,说:“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做什么不是建设祖国呢?”
    没想到顾红星倒是抬起头来,用一副坚定的表情来掩盖住了失落的心情,说:“对,国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只要干公安,不管干什么都可以。”
    这倒让冯凯不好意思起来,只能起身拉着顾红星一起去食堂。在火车上,他们一直吃的是压缩饼干,好久没吃一顿热乎的了。
    食堂只有那难以下咽的高粱米和唯一一道菜——大白菜炖粉条,虽然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东北风味菜,但毕竟是一点荤腥都没有,冯凯顿感索然无味。
    “一点蛋白质都没有,怎么长肌肉啊?”冯凯抱怨道,“这身材,也没有脂肪好减了啊。”
    顾红星虽然听不懂冯凯在嘀咕什么,但他也有同样的困扰,甚至比冯凯还要严重,因为他是在南方长大,对北方的菜和主食没有一样可以适应的。
    这个困扰,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呈倍速增长。物资匮乏,在饮食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平时,学校食堂里的饭菜简单到令人发指。礼拜一到礼拜六这六个工作日,要么中午白菜炖粉条、晚上土豆炖粉条;要么就是中午土豆炖粉条、晚上白菜炖粉条。炖来炖去,让冯凯一进食堂就饱了。
    每次冯凯看到顾红星皱着眉头如同嚼蜡的样子,他都觉得好解气,原来老丈人也有这种磨难的日子啊。可是当他看到顾红星一个礼拜就瘦了一圈的样子,又觉得于心不忍。
    毕竟,到毕业的时候,都是要考体能的,自己仗着这副身体是开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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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但顾红星要是体能考试没通过,不知道会不会被打道回府——他可不想因为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影响了老丈人的“命运线”。
    在陶亮原本的生活中,他习惯了出手阔绰、不留积蓄,如今以冯凯的身份过日子,他也依然没有什么用钱的规划。每个月二十几块钱的工资和粮票,他从来没想着要节省,都是该用就用。顾红星不舍得花钱,冯凯就故意多买一些吃的,谎称吃不了,要他帮自己“分担”。
    于是,在礼拜日食堂开荤的时候,冯凯会拿出大笔钱来,熘肉段、熘肝尖、炒肉片、白菜炖肉、小鸡炖粉条什么的轮番买,然后强迫顾红星吃下去,这让顾红星感动不已。
    但顾红星平日里在意的,不是饮食方面的“磨难”,而是上警体课。每次在警体课之前,会有五公里快速跑的热身。这个可以让顾红星把肺都要喘出来的项目,居然还只是热身!
    冯凯刚开始知道要热身的时候,也很担心。虽然他以前在刑警学院跑五公里是每天的必修课,但是毕竟十年过去了,自己的身体也被熬夜、夜宵、香烟和酒精摧毁得差不多了。他记得在不久前参加晋督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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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两公里长跑就把他差点弄休克。所以在第一次长跑时,他陪着顾红星跑在队伍的最后。可是五公里跑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不累、一点不喘。他一边想着,年轻是真的好啊,一边又快速跑了两公里,这才把剩余的力气用完。
    同样,每次在长跑中看到顾红星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冯凯也觉得特别解气,他从来都不知道老丈人的短板居然在这里。可是见顾红星跑得脸色煞白,冯凯矛盾的心理再次涌了上来,于心不忍,只能陪着他一步一步地跑完全程。
    顾红星的短板在警体课上暴露得一览无余:射击课上举不动沉重的五四式手枪,更别想着能上靶了;散打课上被冯凯一个过肩摔,半天都爬不起来;查缉课经常会晕头转向找不到北;驾驶课总是离合和刹车分不清楚。
    冯凯则很享受这种感受,倒不是因为他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各种警体技巧超越了现在这个年代,而是看到顾红星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格外舒坦。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想掏出手机来给顾红星狼狈的模样拍个照,才想起自己不是在现代,而是在1976年。可是当顾红星可怜兮兮地向他求助的时候,他又总是习惯性地心软,给予他指导和帮助。
    比如驾驶课上,教官的规定是谁能完成既定目标,就能获得课后练习的机会,毕竟学校只有两辆破吉普供他们练习。冯凯在现代是b类驾照,而且接受过特种驾驶的培训,这种课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为了让顾红星课后有练习、过瘾的机会,他总是最好地完成教官的目标,然后把练习的机会让给顾红星,而自己去摆弄训练场上的“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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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顾红星的心目中,冯凯简直就是干公安的完美天才——除了有个让他难以理解的怪癖:对所有人都垂涎的汽车不感兴趣,而对“挎子”情有独钟。
    两个人虽然个性迥异,但对他们的理论课的态度倒是出奇地一致,就是“好奇”。
    这个时候的理论课,和陶亮那时候的理论课不太一样,上课讲的基本都是破案的干货。从什么是侦查、如何侦查,到侦查的具体落实措施以及实际的成功案例,这个课上得可真是够带劲的。
    到了2021年,侦查工作的侧重点已经越来越倾向于技术破案,侦查的“三板斧”是手机、监控和dna。而回到1976年,上述的新技术是一项也没有的,技术破案几乎是零。这个时代,侦查的“三板斧”是摸排、蹲守和审讯这些老办法。虽然没有那么多技术支撑,但为了破案,侦查的方式方法必须更加灵活多变。而且在这个法制不够健全的时代,口供为王,办案程序要求较低,证据意识也要差很多。
    不过,这对于就喜欢耍小聪明的冯凯来说,那可真是如鱼得水了。冯凯一直觉得,那种对证据过于苛刻的要求、对办案程序一丝不苟的做法,简直就是矫情。虽然有人说,如果程序不合法、证据不扎实,即便拿下口供,也很有可能会办成错案。而冯凯则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那些因为刑讯逼供,最后得出虚假口供而办错案的,一定是侦查员有问题。其实是不是这个人作的案,侦查员经过几番交锋,自然心里也就明白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刑讯逼供,那可就是不好了。单纯为了结案而刑讯逼供,在冯凯看来,算是一种卑劣的手段。而他可不一样,他是以找出真相为目的,才不会草草弄份口供来结案。再说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认准的犯罪嫌疑人就不会错!
    而这个时代,老师教的内容似乎和冯凯感兴趣、擅长的东西都差不多。如何盯梢守候、如何用计谋找到线索的突破口、如何审讯拿下口供……有些熟悉的办法,也有些新鲜的手段,让他天天听课听得不能自拔。
    而顾红星那边,同样也是打开了新世界。
    对公安工作一无所知的顾红星,进了痕检课堂,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无论是指纹、足迹还是工具痕迹的发现、提取、分析、对比,都让他觉得无比神奇。尤其是指纹“各不相同、终生不变”的特性,让它成为了破案的利器。尽管顾红星很早以前就知道,按手印是可以代替印章的,但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办法把明明看不见的指纹给显现出来,也不知道如何对指纹进行比对。他立志要把这项技术完完整整地带回去,给龙番市公安局的破案实力添砖加瓦。学校没有发教材,发的都是成沓的油印的学习材料。而这些摸上去滑腻腻的油印资料,是顾红星的至宝,甚至晚上不去多看几页都睡不着觉。
    冯凯也没有想到,这个瘦弱的顾红星,居然对痕检专业钟情至此。每天上课那么累,顾红星下课回来还带着老师发的实验教具,非要让冯凯在不同载体上按下手印,然后自己再用粉末给刷出来。刷出来就刷出来吧,他还把指纹用胶带固定好,告诉冯凯他们俩的指纹有哪些不同点,如何能分辨出这枚指纹是左右手、哪根指头的指纹,又如何进行鉴别分析。
    冯凯对这些可丝毫没有兴趣,经常在顾红星念叨的过程中,自己就睡着了。
    学校的生活,看起来风平浪静。
    冯凯有时候在想,难道自己“穿越”过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加深对老丈人的了解?
    这也太扯了吧……
    不过,在此之前,他只知道老丈人是市局的领导,并不知道老丈人居然是痕检出身。冯凯认为,技术永远只是侦查的辅助手段,一个痕检员,是怎么当上公安局一把手的呢?
    没听老丈人炫耀过他的功绩,当然老丈人也不会在自己看不上眼的女婿面前炫耀,所以冯凯确实对老丈人的警察之路产生了好奇。
    毕竟,现在这个喊他大哥的顾红星,一点也没有能当领导的样子。
    相反,顾红星很难和周围融为一体,很难和老师、同学们充分沟通。这么久了,他唯一能够顺畅说话的对象,依然只有他的“大哥”冯凯。但是对于他的专业,他是足够钻研、有旺盛求知欲的。这可能就是现代说的“理工宅男”吧。
    如果自己的任务是帮助顾红星成为一把手,那可就太难了。
    在胡思乱想中,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底。
    冯凯不知道,一桩大事就要发生了。
    4
    潘教员是顾红星带回宿舍的。
    进门的时候,顾红星一个人走在前面引路,低着头,似乎很窘迫的样子。反倒是潘教员人未到、声先到了:“你们住的条件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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